摘    要：干燥综合征是一种常见的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其临床表现为口眼干、皮肤干燥脱屑甚至皲裂、反复发作的腮腺肿及关节疼痛，患者生活质量受严重影响。中医古籍中无本病名，干燥综合征在中医学中是一组以“消渴”、“痹证”等表现相似的证候群。肾为水脏，在液为唾，为一身脏腑之本，与津液的生成、输布、代谢密切相关，在干燥综合征的发生发展及预后的过程中起重要作用。肾的功能失调既是干燥综合征发生的根本病因，又是疾病发展至后期常见的表现。随着人们对本病了解的不断深入，对干燥综合征的治疗有了新的认识：从肾论治干燥综合征应贯穿治疗的始末。近年来多医家从肾论治本病，指出其病机为肾阴阳不足、肝肾亏虚、脾肾不足等。肾阴肾阳充足，则津液生化运行顺畅；肝肾精血充盛，则头目官窍得以濡养；脾肾健运，则津液得以布散。治疗当以滋肾填精、温补肾阳、调养肺肾、补脾益肾等配合毫针针刺，津液源源不绝通达周身，使形体官窍得以濡养。中医药治疗本病疗效较好，可降低干燥综合征患者的相关免疫学指标，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机体的免疫功能。本文总结各家治疗经验，对从肾论治干燥综合征的中医理论、现代研究及治则治法进行探讨，以期为中医药治疗本病提供借鉴和指导。

　　关键词:干燥综合征;肾主水;从肾论治，

　　Abstract：Sjögren's syndrome (SS) is a common chronic autoimmune disease. Its clinical manifestations include dry mouth and eyes, dry and desquamated skin and even chapped, recurrent parotid gland swelling and joint pain, which seriously affect the quality of life of patients. There is no name for this disease in ancient Chinese medicine books. Sjögren's syndrome is a group of syndromes with similar manifestations such as "diabetes" and "bi syndrom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idney is water viscera, and fluid is saliva. It is the foundation of the whole body and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production, distribution and metabolism of body fluid, and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occurrence, development and prognosis of Sjögren's syndrome. Renal dysfunction is not only the root cause of Sjögren's syndrome, but also a common manifestation in the later stages of the disease. With the deepening of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the disease, there is a new understanding of the treatment of Sjögren's syndrome: the treatment of Sjögren's syndrome from the kidney should run through the whole process of treatment. In recent years, many doctors have treated this disea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idney, pointing out that its pathogenesis is deficiency of kidney yin and yang, deficiency of liver and kidney, and deficiency of spleen and kidney. If the kidney yin and kidney yang are sufficient, the biochemical operation of body fluid will be smooth; if the liver and kidney essence and blood are abundant, the chief organ orifices will be nourished and nourished; if the spleen and kidney are healthy, the body fluid will be dispersed. The treatment should include nourishing the kidney and filling the essence, warming and nourishing the kidney-yang, nourishing the lung and kidney, nourishing the spleen and nourishing the kidney, etc. with filigree acupuncture, so that the body fluid can flow continuously to the whole body, so that the body and organs can be nourished.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as a good effect in the treatment of this disease, and can reduce the relevant immunological indicators of patients with Sjögren's syndrome, and improve the immune function of the body to a certain extent.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the treatment experience of each family, and discusses the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modern research and treatment principles and methods of treating Sjogren's syndrom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kidney,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and guidance for the treatment of this disease with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eyword：Sjogren's syndrome; Kidney governing water; Treatment from the Kidney;

　　干燥综合征（Sjogren's syndrom，SS）是一种可累及唾液腺和泪腺等外分泌腺甚至其他器官的慢性炎症性自身免疫病，其临床症状有口眼干、皮肤干燥脱屑甚至皲裂、反复发作的腮腺肿及关节疼痛，患者生活质量受严重影响。[1]目前现代医学对于SS的主要治疗方向为改善症状、延缓病程进展、提高患者生活质量，但尚无根治手段。[2]本病在中医学中是一组以“消渴”、“痹证”等表现相似的证候群，路志正教授首提“燥痹”病名。[3]《证治准绳》提出痹症的根本在于肾：“痹病有风、有湿、有寒、有热……皆标也，肾虚其本也。”SS以口眼干燥等津液绝对缺乏或相对不足的症状为表现，肾藏精主水，在液为唾，在津液生成以及布散的过程中起极为重要的作用。现将从肾论治SS的研究进展阐述如下。

　　1 从肾论治理论基础

　　1.1肾藏精，为脏腑之本

　　《脉决汇辨·脉论》说：“肾为脏腑之本，……，而人资之以为始者。”肾藏精是肾的基本功能，是人体正常发挥生理效应的基础。《素问·经脉别论》提到肺、脾胃、膀胱等诸脏腑各司其职，共同完成体内的津液生成、输布和排泄。脾胃受纳水谷，吸收其中精气上输于肺；肺为水之上源，将津液宣发肃降至体表和膀胱；膀胱通过肾的气化作用形成尿液并将其排出体外。肾所藏先天之精布散各个脏腑，使脾胃运化、肺气行水、三焦通利等原动力充沛。肾的其他功能都是肾藏精的延伸。

　　1.2肾在液为唾，主骨生髓

　　本病的常见首发表现为口干、唾液减少等，有时伴发关节疼痛。肾在液为唾，上承润燥，若肾因病耗伤，就有口腔干燥、舌面干裂等唾液匮乏的表现。古籍中将软骨关节等视为一体称为骨，肾主骨，肾亏则骨弱无力，关节肿胀疼痛不利与肾相关。[4]齿为骨之余，骨弱则齿不荣，则见牙齿片状剥脱甚至猖獗龋齿。

　　1.3肾阴肾阳共同调节津液生成与输布

　　肾阴即元阴，是一身脏腑之阴的根本，肾阴宁静抑制脏腑功能，使其不至过亢，津液生成代谢有序。王婉茹等[5]认为“肾主五液，调五脏”。泪、汗、涎、涕、唾并称五液，分属五脏。肾主持唾液分泌，肾之真阴主持调节五脏，五脏亏耗、津液不足当首责于肾阴。杜梦梦等[[[6]]]认为“内燥”是产生本病的原因，除久病伤阴外，素体阴虚或为产生内燥的主要因素。素体阴虚或为先天禀赋不足，或为后天损耗太过，肾之真阴亏损、津液生化不足同时阴虚生热煎灼津液，产生“内燥”。

　　肾阳是一身脏腑之阳的根本，一方面温煦激发各脏腑的功能，使津液顺利生成；另一方面肾作为津液代谢中的一环节，肾阳起推动津液的输布，使膀胱之水升腾气化，布达全身的作用。有医家认肾阳虚衰，蒸化无权，阳气推动无力是本病的根本病机。[7]肾水上济使制衡心火，心火下降助肾阳温煦，二者水火既济则气血通畅，不仅维持心肾的生理平衡，更使各脏腑功能顺利运行。若肾阳不足，心阳乏源，心肾不交，发为失眠、健忘、眩晕、耳鸣。一些病程较长的老年患者会出现渴不思饮、小便清长、恶寒等肾阳虚症状。肾中元阳是身体活动元动力，肾阳亏虚不仅是疾病后期的表现，也是各脏腑减退的原因。

　　肾阴亏虚、肾阳不足或阳郁不伸，均可导致津液生成乏源、输布不利，津液煎熬化为瘀，瘀阻经络，使津液更难以布散。日久津液生成相关脏腑失润，“燥”象丛生，病理产物蕴积，产生“燥毒”。[8]

　　1.4肾主水司开阖，使津液适量排出

　　肾为主水之脏，一指在五行中象水；二指肾调节津液代谢；三指肾与膀胱共同完成尿液的生成排泄。肾司开阖，指肾作用正常，使机体的糟粕正常排出。津液排泄主要通过汗液和尿液完成。肺气宣发使津液布达体表，通过皮毛汗孔排出，成为汗液；尿液排泄则需要肾气蒸化和固摄作用的相互协调才能有度排出。肾气虚弱，固摄功能失调，发为尿多、夜尿频。

　　2 从肾论治SS的现代研究

　　现代医学中SS属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病机制尚不明确，普遍认为本病与遗传、病毒感染等相关，机体内大量炎症细胞浸润，炎症细胞因子水平升高。运用补肾增液生津的中药治疗SS能改善主观症状，调节激素水平，降低炎症细胞因子含量。中医学理论中肾为先天之本，其精气以先天之精为基础。先天禀赋不足则肾精不足，肾生理功能障碍，故认为肾与SS此类先天、遗传相关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相关。近年来多研究表明SS多发于40～50岁之间的女性。[9]早在《素问·上古天真论》就有记载，天癸是而肾气充盈化生的具有促进生殖功能的精微物质。现代文献认为天癸是人体各阶段不同物质与功能的总称，其中有医家将其归为一种或多种“激素”。[10]研究发现本病与更年期女性性激素比例失衡相关。[11]人年龄增长至49～56岁时，肾气及肾精逐渐减少，而其化生的天癸也随之竭绝，激素水平发生变化。有临床研究表明，补肾润燥方可显著改善老年女性肝肾阴虚证SS患者的口眼干燥症状，提高性激素水平。[12]

　　SS以自身免疫性上皮炎症为基础，肾脏是一个重要的受累器官。有研究表明，本病青年起病者易见肾受累。[13]肾的损伤一般起病隐匿，可从无症状到严重肾功能衰竭不等，差异较大。初期患者表现为不同程度的口干口渴，后发现蛋白尿、肾小管及肾小球的病变。蛋白尿属中医学中“精微物质”范畴，与肝的疏泄功能和肾藏精功能密切相关。

　　有学者通过查阅近年的文献发现，靶向治疗开始成为治疗pSS的新途径。其中针对细胞因子的抗体可通过影响T细胞和B细胞达到治疗的作用。BAFF是肿瘤坏死因子超家族的一员，可促进B细胞的分化成熟，所以抗BAFF通路可通过消耗B细胞改善因B细胞过多产生的症状。[14]王哲等[15]通过实验研究发现，具有养阴生津、补肾活血作用的增液润燥汤对NOD小鼠颌下腺及血清中的BAFF含量有明显的降低作用。

　　3 治则治法

　　3.1滋肾阴填肾精，补津液之源

　　肾阴是人体一身阴液的根本，使五脏得以濡养。肾阴肾精充足，五脏滋养濡润，各司其职，津液源源不绝。若肾精匮乏，肾阴不足，燥象丛生，临床表现为口干、牙齿片状脱落、头晕耳鸣、腰膝酸软等。《素问·至真要大论》有言：“燥者濡之。” 故以滋阴润燥为治疗大法。阎小萍[16]认为SS发病与感受燥邪、阴液亏虚密切相关，全身各脏腑均有燥的表现，应用六味地黄汤补益肝肾之阴，肾阴复则肺胃脾阴充盛。肖红[17]则认为SS主要病机是阴亏津少，气阴两虚，以益气养阴润燥为基本治法，常用女贞子、五味子、山茱萸、醋龟板等药补肾，若有阴阳两虚则应用黄芪等补气升阳，同时忌用伤阴药物。

　　3.2温通肾阳，推动津液布散

　　肾阳温煦推动水液的运行。张景岳曾提出“阴中求阳”、“阳中求阴”，长期运用滋阴药物的同时也要重视调节肾阳。马燕渝[18]认为病至后期应重补肾中元阳。有研究发现在滋阴益气活血等治法的基础上增加温阳的中药对SS合并干眼症的患者疗效显著。[19]《素问·藏气法时论》云：“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辛味药助郁遏之肾阳蒸化，膀胱之津液布散，称为“润”。故除补火助阳的辛温药物外，有郁证及水饮内结表现的患者应用辛凉解郁的药物利气化饮[20]。

　　3.3 杂病治肝，乙癸同源

　　乙癸同源即肝肾同源，肾精与肝血互用互滋。《素问·五藏生成》曰：“肝受血而能视”，肾精亏虚和肝血不足二者相互影响，就会出现两目干涩、头晕目眩、腰膝酸软等肝肾精血两亏的症状。学者通过检索文献发现SS诸证型中肝肾阴虚证出现频次最高。[21]徐经世[22]认为肝肾阴虚是病机关键，肝气郁滞导致津液失布发为SS，应治以二至丸合一贯煎滋养肝肾、养阴清热。王行宽[23]认为SS发病多因肝肾亏虚。选用生脉散与六味地黄汤以养肝肾之阴，清君相之火；以百合地黄知母汤与益胃汤加减在清热润燥同时疏肝；久病用姜黄、鸡血藤等活血化瘀通络。许丽璇[24]从厥阴病角度理解SS，厥阴病是六经传变的最末，她认为本病至后期出现畏寒、关节痛、小便清长等阴寒症状，是肾阳不足，肝失疏泄导致的阳虚不化阴、寒热错杂、上热下寒之证。久病累及脏腑者应温肾阳养肝阴并用，以乌梅丸为主方治疗。

　　3.4 调养肺肾，兼顾脾胃

　　张赛[25]基于玄府理论认为阴血亏虚、津失输布是SS的基本病机。燥邪客于肺之玄府，痰瘀日久致肾气虚损，三种病程阶段互为因果，可同时出现。一予辛散行气的风药与滋阴药物并用，直接开通肺肾玄府；二予活血化瘀行气药解玄府郁闭。此外，间质性肺病是一种常见的SS并发症，属中医“肺痿”范畴。肾主纳气，且《素问·玉机真藏论》云：“肺受气于肾。”从古人的“治未病”思想出发，不可忽视此并发症与肾的关系。

　　肾为先天之本，脾胃运化水湿、上承津液，为后天之本，注重肾脏调理的同时应顾护脾胃。姜雯[26]认为SS阴虚湿热证应重视健运脾胃、利湿，选用甘凉清润的药物养阴清热，“兼运四傍”。李敬孝[27]认为肾阴肾阳亏虚导致津液失于布散是SS的发病基础，若脾胃气机失调，津液就不得运化，湿结生燥。治以健脾补肾、益气滋阴为主，方用六味地黄丸滋阴补肾、填精益髓，升阳益胃汤培土治水。

　　3.5 针药并用，扶正祛邪

　　有研究表明在西医常规治疗干燥综合征的基础上加用毫针针刺合谷、颊车、三阴交、太溪穴配合中药汤剂内服疗效优于西医常规治疗。[28]葛琳等[29]将106例pSS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两组同时应用路氏润燥汤治疗3个月，治疗组在汤剂基础上联合针刺治疗。结果发现两组均可改善pSS患者眼干VAS评分和吸墨试验结果，且治疗组眼干VAS评分明显低于对照组。张娟通过实验研究发现针刀松解术合并药物治疗在改善SS患者的口眼干燥症状、降低血清IgG含量方面优于单独使用药物。[30]足少阴肾经循行经过咽喉，“经脉所至，主治所及”，针刺其循行的穴位对咽喉痛、口舌干燥有缓解作用。太溪穴为足少阴之原穴，可滋肾水，清热益气，是治疗SS中应用频次较高的穴位。[31]配三阴交滋阴降火，足三里健运脾胃，太冲疏肝通络，金津、玉液滋阴生津。赖新生[32]运用“引气归元法”，取天枢、归来、关元、气海等穴，使元气内守，元阴元阳得以升发，五脏六腑得养，再配合辨证选取背腧穴，力求治病求本。针药并用时，虚证若明显，则应单用药，不宜针刺。

　　4 小结与展望

　　本文通过总结各家从肾论治SS的观点，总结如下：SS患者素体多阴虚体质、禀赋不足，或受外邪侵袭，或生津乏源，阴虚血亏，伤及脏腑，日久成瘀耗伤气血津液，甚至化生燥毒。肾为先天之本，肾阴为人体阴液的根本。故多数医家治疗本病多从滋阴补肾方面出发，同时兼顾肺、脾胃、肝，辅以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此外温补肾阳，解肾阳郁遏亦不可或缺。临床用药方面，滋阴补肾药可选用五味子、女贞子、山茱萸等；滋养肺胃应用六味地黄汤和升阳益胃汤；滋养肝肾选用二至丸、一贯煎。热毒炽盛者予以百合地黄知母汤，瘀血阻滞者加用姜黄、鸡血藤等。在应用中药汤剂的同时，针刺少阴经、阳明经穴位配以背腧穴可取得较好疗效。目前中医药改善SS患者症状效果明显，研究发现补肾中药可调节激素水平影响唾液的分泌，但其作用机制及靶点、研究的广度及深度尚有欠缺。随着各学者对中医理论的更深挖掘以及对SS的免疫机制了解深入，新靶点不断呈现，将实现中医药现代化应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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